父亲高小毕业,是五十多年的老党员、民兵营长、老村长,工作上兢兢业业,直到退休。母亲身材矮小,只上过两年小学,但头脑很灵光,改革开放伊始,她马上投身做生意,经营服装鞋帽等,把襄阳、武汉的服装运送到小镇上贩卖,藉此挣钱供我们姐弟四个上学,而且在1987年翻新、新建了八间砖瓦房。
随着时光推移,我们姐弟四个依次成家,我的姐姐、哥哥、弟弟都在小镇上安了家,各自做着生意,在小镇上还算富裕人家,我大学毕业后安家郑州。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的工资每月才几百元,弟弟家的服装店每年却能净赚3—5万元,至少每月都需要去进货。很长一段时间,父母每天白天去弟弟家,晚上回自己家里住。母亲帮弟弟照看生意,父亲帮忙带孩子——弟弟的儿子——我父母唯一的孙子,那是父母心中最快乐的一段回忆。
斗转星移,1998年国家提出住房制度改革,取消福利分房,推行商品房制度,城市房地产市场开始热火。2003—2004年国内大牌开发商大举在全国扩张,房地产发展如日中天,城市建筑工地遍地开花,用工需求井喷般爆发,工资水平也水涨船高。在农村一户人家种田收成好时一年收入约1.5—3万元,而一个青壮年在建筑工地打工一年约收入3—6万元,于是农村青壮年纷纷离开农村,投身城市建筑工地。自此,农村慢慢地只剩下老人和孩子。
小镇上服装客户主要是农村人,尤其青壮年和孩子。现在因青壮年纷纷进入了城市,各种生活用品直接从城市购买,客户群体流失,导致小镇上各个商店几乎门可罗雀,租房开店的纷纷离去。弟弟的服装店是自家房子,一直坚持开门营业,但经常一天也能成交几单,勉强维持。
弟弟的儿子也上大学了,商店不需要帮忙照看了,父母就每天在镇上、田野里散散步,到邻居家聊聊天,或在家读读报纸,看看电视,正式进入老年时光。有时与父亲谈论起当年当村长时的点滴事情,父亲历历在目,仿佛昨天;与母亲谈论起当年单枪匹马闯武汉,母亲也同样记忆犹新,眼睛格外有神。
孙辈长大了,父母亲也年逾古稀,他们为孩子奉献了自己的一生!正如诗词描述“蜡炬成灰泪始干”。
父母一生节俭,更没有自费外出旅游过。古话说“尽孝当早”。我在郑州有了自己的孩子和住房后,和妻子商量,带父母旅游一次,体验一下坐飞机、高铁、地铁,住星级酒店,感受一下这些年祖国发展的伟大成就。没想到一拍即合,原来妻子也有同样心意。
妻子给我讲了一件事,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是2009年4月,我们一家三口青岛旅游结束两周后的晚上,我照例两周一次去探望岳父母,晚饭后回到家。妻子告诉我,我们去青岛的当天晚上,岳父得知了,向岳母抱怨我们没有带他一起去,他还没坐过飞机呢!岳母担心影响我们的小家庭和睦,今天才说出来。我一下子心里酸溜溜的,差点眼泪掉出来。我是真的没想到这一层。
在提前一个月的准备工作完成后,2013年国庆节,我们一家三口,带着双方父母和我内弟的女儿,一行八人飞抵北京,入住中国保利集团保利大酒店。在京一周,游览了天安门、故宫、长城、鸟巢、水立方、颐和园、恭王府、毛主席纪念堂。每天晚上回到酒店,我浑身疲惫,但母亲却兴致勃勃地给我讲白天所见所闻,毫无疲乏感,我只好强撑精神陪她聊天,免得让她看出我的疲惫。
北京之行,是父母一生中照相最多的时候。旅途中看到我和妻子手挽手、搂着肩膀合影,父母、岳父母也纷纷效仿,他们平生第一次与自己的爱人手挽手或搂着肩膀合影。刚开始他们手挽手在路上行走时,尽管有点羞涩,但还是脸上充满了笑容。
从北京回到郑州,父母在我家住了一个月。每天,妻子做好饭菜,端到餐桌,请父母一起围着餐桌吃饭;吃完饭,我负责刷锅洗碗筷。有几次父母提出要去厨房做饭或洗碗,妻子都以安全为由没让他们做。妻子爱干净,家里家具、地板总是干净明亮,父母总是被妻子催着换洗衣服。每天饭后,父亲拉着母亲散步,小区里,文博广场,东风渠公园,动物园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我从心里深深感谢我的妻子!
与父母团聚期间,我总是提前计划,晚上带父母一起品尝郑州的特色美食。海底捞、京福华、阿亮烧烤、福满楼、萧记烩面、迪欧咖啡、邓记猪蹄叫花鸡……一家一家品尝、留影。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母亲说想孙子和老家里的邻居们了,嚷嚷要回去,我只好开车送他们回到了小镇。后来姐姐打来电话,父母说在北京、郑州这段时间是他们一生最幸福的时光,这辈子闭眼也知足了。瞬间,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涌出了眼眶。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只要父母开心就好。
2015年秋,姐姐电话里说母亲在老家医院查出鼻咽癌晚期,医生说预计生命期限90天。我马上联系安排了全省最大的医院,住院、检查、化验、结论相同。住院一个月后,医生建议回家保守治疗,中药调理,保持心情开朗最重要。回家第一个月,母亲焦躁,每次通电话,我几乎不多说,只是听她说话,有时应对一声。第二个月,母亲电话里心态异常平静,慢慢地给我讲:五年前,村里的治保主任,因为鼻咽癌去世了,才55岁;三年前,我侄女当年的媒人因鼻咽癌去世了,才39岁;六年前,我发小的父亲,大年初三,打扫院子后,回屋睡觉后再没有醒来,才69岁。我已经比他们多活这么多年,知足了。我今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儿玩儿就去哪儿玩儿。我心里一下子如释重负,母亲终于走出来了。我也深知这是父亲的功劳。
今年中秋节,女儿在家做了黑胡椒牛排和味道很好的粥,一家人吃得很开心。饭后,我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如果你爷爷奶奶能吃到他孙女儿做的牛排该多开心呀!”女儿当即说:“国庆节我跟你回老家给爷爷奶奶做吧!”天时地利加人和,水到渠成。
今年10月1日,女儿和我一起回到了小镇,在县城的超市采购了食材、配料。当天晚上,女儿在姑姑家做了她操练多次的黑胡椒牛排,赢得大家的称赞。吃着牛排,父母非常开心。10月2日,我开车带父母、姐姐、女儿一起游览了南水北调中线源头渠首,畅游了丹江大观园。母亲兴致很高,一口气登上雷峰塔顶层,居高临下,1000多平方公里水面一望无际,仿佛面临大海一样;然后乘游轮赏丹江口水库,夕阳西下,眼前波光粼粼,霞光万道,远处山峦重叠,郁郁葱葱。母亲不时指着远处山上的亭子、水面的白鹭让我们看,高兴得像个孩子。
晚饭后,我和父亲散步聊天时,父亲说今年胖了十斤。我不解:十年前,我就告诉父亲,老人的生活要适当运动,饮食要少盐少油少肉,尤其肥肉,父亲一直做得很好。父亲停了一下,慢慢地说:“今年来,你母亲特别喜欢吃红烧肉,我就经常做这道菜,陪着她吃,结果体重也增加了,高血脂加重了,8月份有点头晕,到医院化验才得知,是因为高血脂加重了,住院输水一周才恢复到基本正常。”我的好父亲,真难为您了!
转眼六年过去了,母亲一直精神很好,饭量不减,像一个健康人一样。父亲每天做好吃的饭菜,偶尔喝点小酒,两个人的日子很惬意。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父亲常对母亲说,时代越来越好,好日子还在后边呢!我们需要一起努力,体验未来的新生活,见证国家的新发展!
2021-10-30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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