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着内心极度的欣喜,宁安咬破了手指,滴了一滴血上去,只见轮回石立刻光芒大绽,古老低沉的声音从石头中传来:“吾助汝开启轮回,汝需以魂魄为祭,供奉与吾,自此湮灭于世间,汝可愿?”
他弄丢过她一次,这一次,他愿意以己为祭,许来生一世情深。。
宁安庄重跪倒在地,双手虔诚合十:“我愿意。只要能回到过去伴她一世,我愿倾我所有,在所不惜,绝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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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宛初见宁安时,他是背着官府逃难的难民,甚至连身份也没有,就连宁安这个名字也是宁宛给他的。
而宁宛则是江南的浣纱女。
她是罪臣之后,幸得皇帝大赦天下才有机会定居江南,可父母族亲,包括尚在孩提的弟弟皆死在了流放之地。
至此,她发愿此生绝不妄动尘世之心。
可是,当宁安晕倒在街头时,口中一遍遍百转千回的“姐姐”却深深勾动了她的心,以至于宁宛反应过来时,宁安早已被自己所救。
或许多年来的孑然一身的生活突然被他闯入,也或许是宁宛厌倦了曾经无味的生活,她收留了宁安。
那年,他十一,她十五。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颗同样孤寂的心缓缓靠拢,在平淡的生活中擦出了爱的火花。
时间很快,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宁安十八了,眨眼间也到了该进京赶考的日子了。
宁宛将他送至桥头,宁安紧握着宁宛的手,郑重的向她承诺道:“待我考取功名,一定三书六礼,风光把你娶回家。”
此时的他满眼坚定,似不容动摇的磐石。
“我等你回来娶我。”宁宛深望着宁安,满是依依不舍。
但她很快的别过了头,不想让这场面太过悲情,省的彼此都失了向前迈动的勇气。
直到宁安从完整的一个身影,渐渐模糊,越来越小,到最后变成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此时的他们都没想到,他真到那一天时,怀中却早已抱着别的富贵人家。宁宛终是没等到他许她的嫁衣红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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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科举时间在八月,一个充斥着暖意和悲凉的季节。
一阵秋风吹过,地上的落叶便迎风起舞,犹如一只只美丽的蝴蝶,地上的落叶,有的已经枯萎,有的刚落下,还隐隐透着一丝绿意。
行走在繁华热闹的街头,宁安的心中满是新奇与激动。
街道边的小摊点永远是人满为患,呼喊声此起彼伏,看店的老板娘总有过耳不忘的神奇本领,哪里都是人满为患,茶馆 客栈 布庄 补充: 当铺,街道两旁,各种各样的小贩子们在沿街叫卖,有卖古董的,胭脂水粉的首饰的字画的风筝的香囊的各种的交通路线像蜘蛛网一样覆盖到都城的每个角落一批又一批的人像货物一样被装卸着整个都城有如一个繁忙的空壳大家都在奔忙着,奔忙着各自庸碌的生活……
走入一个喧闹的弧形拱桥,桥上人头攒动,游客行人如织,只见桥上两侧摆著许多小摊,有卖各类杂货也有卖小点乾果的,还有算命的,以及卖茶水的…大桥中间的步道上是熙来攘往的人群,有坐轿的,有步 补充: 行的,也有挑担的,还有马车与运货的… 这都城真如听闻中的一样热闹非凡,凭栏而站,看向河里的往来船只,千帆竞发,百舸争流。
这是宁安第一次离开江南,来到京城。
京城的兴盛,繁昌,热闹,喧嚣给宁安留下了深刻的影响,似乎曾经那婉约秀丽的江南水乡与这里的兴旺发达完全不能相比,宁安萌生了一个想要在这里扎根的想法,也因此开始埋下了一颗名叫欲望的种子,此刻它并不显眼,只是在安静的潜伏着,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它便能茁壮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不出宁宛所料,宁安的文采在一众学子中依旧是出类拔萃,写下的《兴国论》得到圣人赏识而被钦点为探花郎,骑马游街,锣鼓喧天,满堂恭贺,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好不得意!
在大殿中宁安侃侃而谈,引经据典,对皇帝的提问对答如流,自信张扬,而且风姿完胜于状元和榜眼。
但此时的宁安万万想不到,皇帝竟因此有了招自己为婿之心!也因此拖延了宁安本来打算回江南向宁宛报喜的计划。
出宫之时,宁安深深感受到了皇宫庄严肃穆,奢华大气。
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路过的宫人们皆低头而行,秩序井然,有条有理,臣服在这天子脚下。
到了宫门,同行人皆有车马相候,宁安第一次感受到了落差,因为只有他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但是,就在此时,一个马车上陌生的男子向宁安招了招手。
他身着一袭紫色朝服,腰佩同色金丝蟒纹带,雅眉俊目,面庞温润,泼墨般的长发半披半束,让他温柔如谪仙般的形象多了几丝洒脱。修长的身体坐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又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忍不住低到尘埃。
宁安走上前去,谦卑的躬下了身子,拱了拱手:“敢问这位大人是?”
毕竟马车能停在宫门外的皆是官家人,且此人仪表气度不放,马车更是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宁安不敢大意。
“本王乃当朝齐王陆月修,见探花郎孤身在宫门口,愿与探花郎行个方便。”
“那便多谢王爷了。”
往后宁安进宫,陆月修都会帮他安排马车,到后来,直接送了车马人手给他。
宁安虽有疑惑,但陆月修却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得知宁安一直住在客栈里,皇帝有心撮合宁安与静欢公主,便在京城赐了宁安一个宅子,往后几天,皇帝都会时不时的招宁安进宫,要么探讨诗赋,要么作画品茗,生生拦住了宁安回江南的脚步。
“静欢,这几日的观察,这宁安可还如你意?”皇帝看着面前俏丽害羞的女子,笑问道。
“女儿听父皇的。”说完,静欢红着一张脸快速的离开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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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境内,天子脚下,你怎可做出强取豪夺之事!”宁安将一名衣衫有些破裂,满脸泪痕的柔弱女子坚定的护在身后,大声斥责道。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竟想学别人英雄救美?”
只见说话之人嘲讽的看着宁安,一副嚣张的样子,满脸的横肉,身上穿着华丽的绸缎,脖子上,手上戴满了华贵的珠宝戒指。
“皇城境内,天子脚下,你做出如此违纪犯法之事,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宁安一脸正气,一脸发指的看着眼前大腹便便的男子。
他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满脸嚣张:“王法?我今天就告诉你什么是王法!”
顿了顿,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一群统一穿着家丁服的人,开口道:“小的们,上!”
而此时,围观的百姓却无一人敢上前帮忙。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哎,这小公子肯定是初来乍到,竟然敢得罪丞相家的公子。”
“民不与官斗,况且这李邑平时就嚣张跋扈,一言不合会动手,偏偏就是有个当丞相的爹能罩住他。”
“这小公子又是何必呢,要是身后没个人的,这英雄救美的逞什么能啊。”
“快走吧,别看戏了,免得遭记惦上。”
…
“小白脸,记住,以后别惹我,这就是下场。”
说完,李邑还挑衅性的点了点宁安的额头
痛,浑身都痛,不用看就能感觉到脸肯定肿了,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一般,胃里面像是被什么在绞,腿也变得颤颤巍巍的,强硬地拖着身子前进,每一步都好艰难,终于,在李邑走了以后,才来了一个人搀扶了宁安一把,还畏首畏尾的看了看周围,将宁安送回了家。
“公子,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也别怪我们,毕竟我们是真的不敢和那李邑斗啊,我们就是一小老百姓的,我们…”
“没事,不怪你们,是我自不量力了。”说完,宁安扬起了一抹苦涩的笑,然后趔趔趄趄的开门回了府。
那一天晚上,宁安彻夜无眠,这真实的世界和书里的差距真的太大了,大到让他怀疑或许书中提倡追求的淡泊明净,公正正义,众生平等或许都是错的…
哪怕知道是正义,也不能随随便便维护,需要相应的实力和手段。
宁安眼里第一次有了一种渴望。
尽管如此,但真当皇帝问起宁安的伤势时,宁安还是毫不犹豫的剑指李丞相之子李邑,他还是不想就这样屈服,想探探这个世界的法则。
最后,李邑的确得到了惩罚,但是念在李丞相的面子上,只是随意判了几个月的监禁,小惩大诫,且对其过往行为宽大处理。得到这个结果,宁安就算不甘,也只能点到为止。
这天,皇帝又将宁安召进了宫中,在宁安作画之时,一名女子翩然走来。
只见少女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大概十四五岁年纪,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垂云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巧笑倩兮,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整个面庞细致清秀,带着几丝活泼的气息。身上穿着件白底绡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流苏盈动,莲步轻移。
只是此时的宁安作画认真,丝毫没发现静欢的出现,等到画作完成之时,抬首一看,静欢已在他身后看他作画许久了,不由得心下一怔。然后立马后退几步,拱手行一礼,疑惑的看着皇帝。
皇帝则见此爽朗开口道:“探花郎,这是朕最宠爱的女儿静欢,汝以为如何?”
静欢则撒娇般的瞪了皇帝一眼,似乎在怪他吓到了面前的谦谦公子,然后害羞的看向宁安。
毕竟此人是她除三皇兄外见到过的最好看的人了,翩翩公子如玉,风姿伟岸,一身淡蓝色素袍,翩若惊鸿,皎若游龙,出尘拔俗,好生温柔。
宁安一听,立马俯首跪地。
“在下惶恐。”
皇帝则上前一步亲自将宁安扶了起了起来,意味深长道:“朕这女儿一向顽劣,自上次见你在朕面前殿试后一直对你颇有好感。朕也不忍其心愿落空。想问问探花郎家中可还有别的什么亲事。且依照惯例,汝高中后将授予官职,一般情况下是外调,若此亲事可成,朕也方便将探花郎留在京中。”
想到李邑,宁安没有当场拒绝。
“可允在下回去思索几日再给陛下一个答复?”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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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按照计划,此时的他应该早就回江南去找姐姐了,和她一起分享这份高中后的喜悦,然后风光娶她为妻。
可现在,这些日子在京城的经历:皇宫的雄壮大气,京都生活的热闹丰富,包括李邑的挑衅和仗势欺人,皇帝的暗示,他此时犹豫了。
那天夜里,宁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还没几天,宁安却又在大街上看到了李邑,他收敛了很多,可一旦看到貌美女子依旧会动手动脚的,而那些女子则只能快速离开,不敢声张,而此时的宁安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却再也没了上前的勇气。
感受到目光注视,李邑转过身便看到宁安正淡淡地凝视着他,眼里仿佛没有焦距,神游天外。
李邑走到宁安面前,脸上挂着一抹讽刺,嘲笑般开口道:“即便你是探花郎又如何,我爹照样有办法保我,你真是不自量力。想弄我,有本事就爬到我头上。”说完,李邑点了点自己的头,极度的挑衅,然后扬长而去。
因此,李邑没看到,在他离开后,宁安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眼里再次充斥着炽热渴望:或许,身为男子更应该志在四方,儿女情长的,就先放一边吧…
他想出了一个自以为最优的解法:他娶公主为妻,助他更快向上攀升,等他在京城站稳脚跟后,再将姐姐接过来,反正这个社会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
等把姐姐接过来,他一定加倍对姐姐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她去,且姐姐那么疼爱他,会成全他的吧?
虽然想是这么想,可宁安也清楚的明白姐姐的刚烈,他和姐姐生活在一起的那么些年,也有不少达官贵人相中姐姐容颜欲纳姐姐为妾,最高的一个甚至愿意给平妻的位置,可是姐姐依旧没有答应。
他当时还天真的问过姐姐:“为什么不答应呢?如果姐姐答应他们的要求,你也不用自己一个人生活的这般辛苦,天天给别人洗衣服,手都磨破了。”
姐姐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你还小,不懂。你不明白什么叫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如果遇不到,我宁可终生不嫁。我虽是罪臣之后,可也依旧有自己的风骨追求所在。”
但是,宁安又觉得自己和以前那些追求姐姐的显贵不同,因为他和姐姐有多年的情分在,姐姐应该会待他不同吧。
翌日清晨,潇洒的风轻轻地扫着,从开着的木窗外穿了进来,微微地拂着一切,又悄悄地走了。淡白的天光,也占据着每个角落,给房门涂上了一层幻梦的白颜色,宁安穿戴整齐后,仿佛下定决心后带着复杂的步伐向皇宫走去。
“探花郎,你可想清楚了?”皇帝打量着眼前温润的少年询问道。
宁安压下心里的一抹不舒服异样的感觉,面无表情,淡淡开口:“能得公主青眼,是在下的福气,在下”
宁安顿了一下,最后郑重吐出两个字:
“愿意!”
这两个字说完,仿佛透支了宁安所有的力气。
但皇帝却面上一喜,大叫一声“好”,然后走到宁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面带赞赏的看着他。
其实他也对这个年轻人很是满意,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气度不凡,文采斐然,静欢能嫁给他,自己也放心。
“对了,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吗?”
“并无。”
宁安想到自己以后还是会把姐姐接到自己的身边来的,现在就不方便告诉皇帝自己与姐姐的关系且私定终身的事。
听到您感动答复,皇帝很是满意:“甚好,如此一来便也更加方便了,省的一来一去耽误功夫。”
转身便下旨:“封宁安为从七品内阁知事,下月初三与静欢大婚后即可赴任。”
宁安跪地叩拜,行了个正式的大礼:“臣谢主隆恩。”
皇帝朝身边的大太监赵忠递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去扶起了地上的宁安,满脸堆笑,瞧着兰花指,声音一副标准的公鸭嗓:“官人真是好福气,本朝高中做官一般是要下放地方的,能直接留在京都做官,你还是建朝以来第一份儿!”
他愿意娶静欢为妻的原因不过如此,就是因为京官比地方官升迁要容易得多。
想到李邑给自己的羞辱,宁安心下又不由得一紧。迟早有一天,他也会站到让人仰视的位置,到时候,任何人也别想欺负他和姐姐。
宁安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语气淡淡的,面色无悲无喜:“公公说笑了,能有此殊荣,一切就是皇上所赐,下官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能报皇上之大恩一二。”
说完,又朝皇帝弯腰又行一礼。
皇帝则摆了摆手,一脸不在意道:“你我翁婿,不必讲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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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江南多了些许凉意,细雨霏霏,朦胧中仿佛看到淡紫色的牵牛花在雨中轻轻摇曳,细雨在淡香丛中淅淅吟咏,如烟似雾,凄婉净美。雨雾在紫色的花上聚凝莹露,清亮如玉。缄结不开的丁香雨愁,缄结不开的如水情怀。晶莹的眼泪悄然滑落,思绪如丁香花雨一样纷纷扬扬飘向远方。些许怅然,一廉幽梦随着绵绵雨丝泻进心里,泛起一串串涟漪。
听着雨打窗扉的“滴答”声,宁宛拿着书依靠在窗前双眼没有焦距,思绪早已飘向远方…
宁安出门已三月有余,照理来说江南与京城只有一个月的路程,往返只需两月,加上考试,走的再慢些,三个月怎么也够了,可宁安却迟迟未归。
想到宁安出门前对自己的承诺,宁宛不禁莞尔一笑:本来已做好了独身一生的准备了,或许老天垂怜,把宁安送到了自己身边。
最先开始,她真的是将宁安当成自己的弟弟一般疼爱,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朝夕相处,竟然产生了超乎姐弟之情意外的感情。
想着宁安这个孩子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或许就这样和他偕老一生,也不错。
又过了半个月,宁宛实在坐不住了,有些担心宁安是不是在京城出什么事了,决定孤身上京城去找他。
将家里收拾妥当,一个人,一个包袱,就这样踏上了上京之路,只留给曾经温暖热闹的家一个决绝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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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出嫁,十里的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玫瑰花,寒风卷着花香被风吹进每个人的心里,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盛大的婚礼。
还有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宁安,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也是俘获了一众少女的目光,可恨自己不能出身在皇家。
由于宁安与静欢公主的婚礼,皇帝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又赐了一座更大的府邸给宁安,宅子位置极度优越,紧邻齐王府。
放铳,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就这样吹打进了宁府,然后便是拜堂成亲,听到司仪念到“夫妻对拜”时,宁安心里猛的涌起一股难过,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必须按照自己给自己选择的路走下去!
静欢被送入洞房后,宁安照规矩要招待满堂的客人喝酒。
其实这里的大多数人他并不认识,最多也就是个脸熟,但因为他娶了公主,这些达官显贵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不得不来参加他的婚礼,大家都是虚情假意,虚与委蛇。
在一众宾客中,他看见了鹤立鸡群的陆月修。他只是独自坐在一个角落独酌,却没有任何人敢去惊扰他,感觉到宁安的目光,便遥遥的向他敬了一杯酒,宁安也回应了他。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宁安该离开时,皇帝将宁安拉到一边,再次语重心长的郑重嘱咐道:“李爱卿,静欢是朕最宝贝的女儿,望你切记,一定善待于她,只有她开心了,朕才会满意。”
顿了顿,皇帝别有深意的盯着宁安:“爱卿可懂朕的意思?”
宁安不卑不亢的回答道:“臣明白。”
“哈哈哈,听到你这么说,朕就放心了。”皇帝大笑着拍了拍宁安的肩膀后收手:“时间不早了,朕也不好耽误你俩了,免得那丫头不高兴,去吧。”
“臣告退。”
见宁安离开后,皇帝不争气的看了一眼在角落里自顾自喝酒的人。
他不明白,这是他所有儿子中最优秀的一个,不管是姿容还是才华,都是顶尖,可如今二十有六,这么多姑娘,愣是一个也看不上眼,他和辰贵妃不知台上台下说了他多少次,依旧无动于衷,我行我素。
偏偏他文能齐家治国平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们也奈何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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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房内,静欢正襟危坐,红盖下的俏脸透着紧张与害羞。没有人知道当宁安答应父皇愿意娶自己时她有多高兴。
其实第一次见到宁安时她便心动了,后来每一次宁安进宫,她都会藏在一旁偷偷看他,等他离开后,她会跟在他后面远远的送他离开,期待他发现自己,却又害怕他发现自己,看他第一次进宫时没有马车,她就去央求三皇兄送他回去,还安排车马给他。知道李邑欺负了他,她便偷溜出宫去教训过那个李邑。
听到房门推开的声音,静欢更紧张了,白嫩的小手紧紧握住衣服的一角,身边的侍女也极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宁安拿起托盘上的秤杆,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掀开了盖头。
盖头下的静欢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一身修身的大红喜服,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静欢则抬首看着宁安身着一袭修身大红喜服衬托出修长的身材,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飞入鬓角,下颌线条骨感而不锋利,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整个人面如冠玉,俊美无俦。
这是静欢第一次离宁安这么近,由于太过紧张,手心都出汗了。
双目对望,此时的两人都有些尴尬,但宁安还是先开了口:“公主,幸得你青睐,既娶你为妻,在下定会尽好为夫之责。”
多的,他也给不了,因为他的爱和年少的欢喜都在姐姐那里。
听到这话,静欢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说不上来,不过能听他说话,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脸上染一抹红晕,声音娇滴滴的:“夫君,今你我结发为夫妻,愿日后恩爱两不疑,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白首偕老。”
听静欢说完,宁安脸上依旧没有半分表情,走过去吹了灯,毫无感情的吐出两个字:“时候不早了。”
“夫君,我们还没喝合卺酒…”
“不重要。”
他能留给姐姐的已经不多了,这合卺酒就等着他和姐姐成亲时再喝吧。
这一夜对宁安来说非常的漫长,他对待静欢就像是对待一个任务,虽不粗暴,但也不见温柔,过程中静欢曾想去吻他的脸,可每次都能被他躲过。感觉差不多了,宁安停了下来,语气淡淡的对静欢说道:“睡吧。”
第二天,静欢起来的时候宁安早已不在身边了,身边的位置也早已没了温度,想到宁安昨晚的表现,静欢又忍不住红了脸,她彻底的是他的人了!
而此时的宁安,则在一遍一遍地搓洗着自己,把皮肤都洗脱皮了,可依旧未曾停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魂魄早已神游天外,嘴里喃喃出声:“姐姐,对不起,要是你知道了这一切,可会怨我?”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自嘲了一下,浑身上下萦绕着难言的悲凉:“怎会不怨呢?姐姐是那天上的白月光,最是干净皎洁,如今我落地了,她怕是也会嫌弃的吧…”
然后又如同一个疯子一般,眼里带着赤热的偏执,自言自语道:“没关系,但我会走的高高的,或许这样能弥补一点我们之间的差距吧?”
他需要坚持三日,等到静欢回门后,他便可以去内阁上任,暂时不用理会这一堆遭心窝子的事儿。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宁安便一直呆在书房,也不让静欢随意打扰自己,美其名曰为日后上任做准备,只有晚上会回去与静欢同寝,静欢虽有些不解,却也没说什么。
这三天,宁安将自己锁在书房一直不断的画宁宛的画像,每一幅都画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画里的人就要走出来了。好似乎只有这样不停地画,宁安才能感觉到姐姐好像还在他身边,姐姐还愿意陪着他。可是一到晚上他离开时又会把白天画的所有画全部烧掉,如同见不了光的阴影。
三日后,宁安与静欢坐上了同一辆马车向皇宫驶去。一路上,宁安无神地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而静欢则默默的看着宁安,见宁安一直没有说话的打算,于是出口打破了沉默:
“夫君,静欢这几日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为何夫君除了晚上,总是躲着妾身?”
听到静欢的讲话,宁安这才回过神来,将静欢的头放到自己的怀里,安抚道:“欢儿多想了,为夫只是怕成亲后太过沉迷温柔乡而丧志,不能报效父皇的知遇之恩。”
“只是这样吗?”静欢还是有些怀疑。
“可能我们才刚成亲这几天欢儿还不适应,等过几天就好了。”说完,宁安轻轻地抚了抚静欢的脸颊。
“好吧。”静欢嘟哝着一张嘴答应道。
………………………………………
皇宫,昭阳殿,皇帝和丽妃早已在宫里等着了。
静欢一进宫便立马扑进了丽妃怀里,惹得丽妃笑骂道“都已经是成了亲的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
宁安则恭敬的跪下行了个礼:“小婿拜见陛下,娘娘。”
皇帝立刻抬了抬手,“起来吧,你既已经娶了静欢,日后我们私下便随意些也无妨。”
见宁安仪表堂堂,看起来也谦逊有礼,丽妃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不住的点头,但也不忘敲打道:
“宁大人不愧是探花郎,果然风姿绰约,品貌非凡,望你日后可一定好好待本宫的静欢,毕竟静欢自幼在本宫膝下长大,心性单纯,从未受过什么委屈。”
“小婿知道了。”
“还有,本宫还要嘱托你一句,欢儿眼下年纪尚小,及笄也才不久,子嗣之事,这两年本宫还不着急,驸马爷可懂本宫意思?”
听到丽妃说到这儿,旁边的静欢脸一下子就红了,娇娇的瞪了自己的母妃一眼。
其实,如果能有一个和宁安的孩子,她还是愿意的。
“小婿明白。”这次,宁安一脸郑重的答应道。
见丽妃说完了,皇帝好像想起了什么,看向宁安说道:“你与静欢的大婚已经结束了,明日就该去内阁任职了,你是新人,朕会提点那些个老家伙栽培你的,若是谁敢给你使绊子,尽管跟朕说便是。”
“谢皇上恩德。”
………………………………………………….
终于到京都了,宁宛不禁一阵感慨,自十一岁那年全家遭流放之后,她再也没来过京都了,眨眼间已经十一年了,京都较十一年前想比,繁华了不少,房屋林立,车水马龙,十里长街,人声鼎沸,比从前热闹了不少。
沿着记忆走到了曾经清元河,只有那棵古老的槐树未变,依旧那般苍老,伟岸,沉默。再向前走,他走到了齐王府。
这里原先不是齐王府,而是御史府,是她曾经的家。
果然,年年岁岁屋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宁宛紧了紧身上的包袱,想着还要找宁安,打算离开先找个客栈住下。
就在宁宛刚转身离开,一只有力的手强行将她转过了身:
面前的男子眉如远山横,目似秋波聚,黑缎似的长发随意在头顶用一根白玉簪簪住,一身湖水般色外袍看似简单,却有淡淡的珠光萦绕。风翻动了袍子角,袍面上隐隐有一条青莽蜿蜒盘绕,华贵低调中又透着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神秘。外袍半敞着,露出里面如雪的里衣,腰间一条碧玉腰带,腰带上悬着一块夜明珠似的玉佩。
当真是应了诗里面的陌上公子如玉,人间绝色无双。
宁宛一脸疑惑的仰视着他:“公子,你有什么事吗?”
“你是宁宛。”他盯着眼前一脸茫然的女子不容置喙的说道。
宁宛伸手想拿开他的手,可他抓的很紧,让她有些不悦了。
“公子,请你放尊重些。我是不是宁宛应该与你无关吧。”
宁宛不记得她认识这样一个恍如谪仙般的公子。
且自从流放过后,宁宛一直呆在江南,如果不是担心宁安,她想她此生或许都不会再入京城。
“你,不记得本王了?”他看着她毫无感情的眼神,面前男子眼里闪过一丝受伤,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他记得,她曾经说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只是言犹在耳,却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了。
“你是?”
“陆月修。”
在见她的第一眼他就认出她了,她的变化确实很大,脱去了曾经的稚气活泼,整个人现在体现的是成熟温婉。
但是,她鼻根旁有一颗小小的痣,那是她的标志,像是上帝给他做的记号,不管她怎样变,他总能一眼将她认出来。
宁宛虽然身着一身雪色的素衣,可依旧不折气质,整个人清美丽典雅至极。黛眉轻点,唇瓣不染而赤,浑身散发着股兰草幽甜的香气,优雅而不失性感。散发着出尘的气息,美的不食人间烟火,宛如步入凡尘的仙子。
他居然是月修!没想到这么多年未见,他竟然比小时候更加拔尘脱俗,清贵冷然。
宁宛一脸讪讪道:“抱歉啊,实在是多年未见,瞧我这记性。”
说完还尴尬的拍了拍自己的头。
月修到底是自己幼年时最好的玩伴,见面居然没把他认出来,着实不该。
不远处的管家见自家王爷好像很激动地在和一女子攀谈,不禁瞪大了一双混沌的眼睛:要知道,自家王爷除了自己的母妃父皇,还有静欢公主,已有十一年没怎么和人亲厚过了,而且哪怕是对待自己的父皇母妃,王爷也时常是心不在焉,吊儿郎当的。就连皇上有时也拿王爷没办法。
当然,陆月修自然注意不到自家老管家欣慰激动的心情,他的眼里心里,只有面前这个穿着朴素却难掩风姿的女人。
“这么多年了,你还知道回来!”陆月修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着一股埋怨的味道。
宁宛立马解释:“没办法啊,我全家被流放,幸蒙圣上大赦天下我才有机会离开那边境苦寒之地,然后就一直定居在江南,这次回京城,也是为了找人。”
“谁啊?”
“宁安。”
听到这两个字,陆月修的脸色开始有些复杂了,试探性问道:“你和他什么关系?”
“没什么,一点特殊的私人关系。”宁宛说的一脸云淡风轻。
陆月修听完后,此刻脑子中如同平地中炸起了一个惊雷。
宁安!他怎么敢!
“你这什么表情,你认识他吗?”宁宛敏锐的察觉到月修神色的改变,心里马上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只不过,陆月修很快就藏好了神色,顷刻间换上了一脸轻松的样子,仿佛宁宛刚才所见是个错觉。
“不认识。您今天是第一天到京城吧,看你包袱都还没放下,要不去齐王府住下吧。”
“算了吧,我还是住客栈吧,平白无故带一个女人回去,我还怕你王妃吃醋呢。”
只见陆月修像是想到了什么,如说风凉话一般开口道:“不去就罢了。先御史和御史夫人留下的遗物反正本王估计留着也没什么用,马上就回去扔了。”
一听这话,宁宛马上堆起一副灿烂的笑容凑到他身边:
“那什么,既然你那么诚恳的邀请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哈。”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陆月修说着还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宁宛的头,傲娇道:“还有,本王告诉你,本王还没有王妃,再造谣,本王就拿你成全那个谣言。”
“知道啦,我错了。”
听到她哼哼的不服气的感觉,陆月修在宁宛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一抹得逞的笑,那一瞬间似乎可令天地失色。
他就知道,不管这个女人的外表装的再温婉,她的内里依旧住着曾经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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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齐王府,仿佛这里还是记忆里的那个御史府: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绿树掩映之中,整齐的瓦房和陈旧的草屋交错杂陈,恰似一盘杀得正酣的象棋子儿。几根长的竹竿架上,爬满了花藤,稠密的绿叶衬着紫红色的花朵,又娇嫩,又鲜艳,远远望去,好像一匹美丽的彩缎。 .
不知何时,宁宛的眼眶早已盈满了泪水。
转身望向陆月修,宁宛向他深深鞠了一躬,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干巴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陆月修则拿出一方手帕想要替宁宛拭泪,但好像想到了什么,停下了动作,将帕子递给了宁宛。
宁宛没注意到陆月修在看到她的手时,目光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就在此时,宁宛不经意看到了不远处在浇花的一个老妪,,不可置信地远远唤了她一声:
“张婶儿?”
那老妪立刻停止了浇花的动作,抬头看向宁宛,但眼里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陆月修则拉着宁宛走到了那个老妪身边,对她说道:“张姨,你再仔细看看?”
闻言,那个老妪这才又仔细认真地盯着宁宛看了许久,有些犹豫道:
“你是小姐?”
真的是张婶儿!
宁宛立马抱着她哭了起来,眼里的泪再也包不住了,放任自己嚎啕大哭。
宁宛本以为自抄家流放后,母亲,父亲还有弟弟死在流放的路上,昔日御史府旧人也因受到牵连而不知所踪,她在这世间便是孑然一身了,哪怕后来又宁安在身边,可心里总有一个地方缺了一个寄托。
而张婶儿是宁宛母亲的陪嫁丫头,是在御史府时一直陪她长大的老人,而此刻宁宛双亲皆逝,张婶儿便相当于宁宛唯一的长辈了。
张婶儿知道了面前这个姑娘就是自己的小姐后,脸上也立马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小姐,你这么些年去哪儿了?王爷找了你很久都找不到,每每探子回来都没有你的音讯,老奴真的好担心你,好怕你像老爷夫人和小少爷那般…”
很久以后,张婶儿握着宁宛的双臂,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继而细致地观摩着宁宛的脸,嘴里不住的说道:“十年没见,小姐变了好多,骨相随了夫人,可这眉眼见却有些像老爷年轻时候的样子。”
突然,张婶儿注意到了宁宛的手,极快地拿了起来,一脸心疼:
“小姐,你这手?”
张婶儿刚刚才止住的眼泪,此刻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在她记忆里,小姐的手一直都是白白嫩嫩的,娇嫩的像是能掐出水一样。可现在,却粗糙的不成样子。
反倒是宁宛一脸不在意地笑道:“没事儿,这是洗衣服留下来的,除了这双手,我没吃什么苦。”
张婶儿看着眼前小姐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抹了抹眼泪,嘴里念叨着“我那苦命的小姐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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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月修,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了,我欠你的太多了,我…”
此刻在陆月修面前,宁宛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的陆月修眉目如画,颜如舜华,优雅而温柔,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整个人看起来如神似仙。
而且,他还帮了她这么多:维持着御史府昔日的光景,照顾收留御史府老人,保留双亲的遗物…
说实话,当时御史府被抄,全家被流放,即使后来她能独活于江南,生活回到了正轨,可她的灵魂却无时无刻不在分崩离析。
而陆月修,却给了她漂泊的灵魂一个栖息地。
然而,此刻的她,一事无成,一无是处…
宁宛实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报答他的恩德,毕竟,他只是自己小时候的一个玩伴罢了,根本没必要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陆月修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眼下这个有些拘谨的女子,见她无措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别这么看着本王,这些都不是免费的。本王知道你现在还不起,先欠着,等哪天本王要是想到了什么,自不会与你客气的。”
他的声音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显得很稳重,给人一种安全感,感觉很踏实。
听他这么说,宁宛立马来劲了,只要我以后还能报答他就好,我不喜欢亏欠别人,于是爽朗的一口答应了:“行,只要以后你开口,我绝对不含糊。”
“哦?是吗?但愿本王以后找你要的东西,你可别不舍得给。”陆月修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的人,满满的深意…
这话听着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味儿,但宁宛想着,她就一个孑然一身的孤女,能有什么怕他惦记的?!
“不会不舍得的。”宁宛自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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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宁宛便暂住王府了,陆月修说找宁安的事他来安排,叫宁宛安心等消息便是。
宁宛也觉得与其自己孤身一人漫无目的地找,肯定没他来的快,于是便答应了,反正都欠他这么多了,债多不压身。
大不了以后他找她要天上的星星,她也给他想办法摘下来!
宁宛在王府的这些日子,陆月修每每下朝后走得飞快,也不再将自己成日的闷在书房了,只要宁宛在的地方,总能看见他的身影。
但是,朝臣都能感觉到齐王爷突然确莫名的有些针对宁安,那天下朝,他和宁安偶然相遇时,竟然毫不顾忌的出言讽刺:
“宁知事现在可是好不得意啊?不知这鸡毛突然飞上天的感觉如何啊?这突然起飞的感觉是不是很让人沉迷啊?本王很是好奇。”
宁安自己也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但此刻只能将手放在胸前重叠行礼,谦虚回应:
“王爷说笑了,微臣所有,皆是陛下恩典,微臣只会好好尽做臣子的本分,不敢造次。”
陆月修却是连一个正眼都没给他,转身只留下一句:“本王祝你现在所追求的一切永远不会让你后悔。”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这句话却让宁安在原地愣了半天没缓过神,他突然也有些迷惑了:现在的这一切,好像与他最初的目标越来越远了,他突然也不知道自己未来是否会有后悔的一天。
不重要,只要最后姐姐不嫌弃他,他就永远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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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府的陆月修,目光随宁宛的移动而移动,看她去找张婶儿聊天,或问张婶儿流放过程中的经历,或自己拿一些料子在亭子里静静地做衣服,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为她更添一抹清丽。
阳光微淡,岁月静好。
但是,他能看出来她手里做的衣服是男子的款式。
一想到宁安那负心薄情的行为,陆月修心里总不由得感到一股愤怒。
越发肯定了要向宁宛瞒住这件事,大不了最后告诉她,宁安在考试过程中突发重疾去世了,然后随便找个无名乱坟糊弄她。他实在是不忍心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竟这样被人伤害。
这天,月修有事不在府中,宁宛又像往日一般在凉亭中做衣服,还差最后几针了。想着一见到宁安自己就能将这件衣服交给他,宁宛的嘴角就不受控制的勾起。
“宁驸马对公主真好,还陪公主一起逛街呢。”一个小丫头一脸花痴兴奋样子。
另一个丫头也是一脸羡慕嫉妒恨:
“好羡慕公主啊,能嫁这么一个俊美还有才华的人,哎,真恨自己不能生在皇家,也嫁个如宁驸马一般的好男儿。”
宁宛收针的动作不禁顿了一下;宁驸马?这是何许人也?看他们说到他就一脸幸福的样子,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于是,宁宛出声唤住了两个丫头:
“等等,能麻烦你们和我说说你们口中的那个宁驸马吗?”
王爷交代过她们,在王府,宁姑娘与他同尊,不得怠慢。
想到这儿,两个小丫头迈着小碎步很快的走到了她面前,如实开口道:“回禀姑娘,宁驸马本名宁安,是今年探花郎,也是内阁知事大人,得蒙皇上青眼,还娶了静欢公主为妻。”
另一个丫头还激动的补充道:“姑娘初来京城可能还不知道,宁驸马除了才干过人,人还长得气宇轩昂,风度翩翩,举止温文尔雅…”
大脑传来“轰”的一声,丫鬟后面说的什么宁宛早已听不见了,手里的针也不知何时早已扎破了她的手指。
“姑娘?姑娘?你的手流血了!”见眼前女子仿佛失了灵魂一般,丫头忍不住出声提醒她。
缓过神来,宁宛死命压制着心里那极度不舒服,心仿佛被堵着的感觉,面无表情地叫退了她们。
重名!一定是重名!
宁宛一遍遍地安慰着自己,给自己洗脑:宁安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是怎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了,他答应了会来娶自己,他就一定会来的,要相信他,别轻易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生猜忌…
不知过了多久,狂跳的心跳终于平稳了下来。可是宁宛还是忍不住多想:宁安为什么迟迟没有回江南?难道他真的,真的…
不管怎么样,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宁宛决定去看看那传说中的宁驸马到底是不是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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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府。
“驸马爷,外面有个女子说要求见你,小的看她从旁边齐王府出来,怕是什么贵人,特来禀报。”
宁安放下了手里的书,淡淡道:“将她带去堂屋吧。”
此时,静欢端了一碗刚熬好的莲子羹,见宁安就要走,忙着急唤道:“夫君,你这是去哪儿啊?”
“有个从齐王府出来的姑娘说要求见我。”
“那妾身虽夫君一起去吧。”静欢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宁安想到这段时间陆月修对他的不待见,也不知道陆月修叫这个女的过来有什么事,带着静欢也好,到时候场面也不至于太难看。
“也好。”
望着逆光而来的两人,宁宛的心彻底的冷了下去,忍不住自嘲道:“你真傻,男人的话自古以来就是信不得的,可你却还是信了,咎由自取啊…”
宁安刚还未走进堂屋,就看到宁宛早已走出来了,脑子里立刻传来“嗡”的一声,继而一片空白。
万万没想到姐姐居然来京都了!而此刻的他还未安排好一切。如此看来,姐姐在他的书信寄到江南之前就过来了,因此错过了他的书信,破碎了他准备拖延的计划。
宁宛依旧保持着彼此的体面,缓缓走到宁安面前,满脸温婉柔和,手轻轻地摸了摸他肩膀上的衣服,从容的开口:
“锦衣华服果真好看,就是比粗布麻衣招人喜欢。小安穿的这一身都快把姐姐的眼给迷住了,迷住小安也是应该的。”
“姐姐,你听我解释…”
宁宛伸出手指堵住他的唇,开口依旧温柔:“不用解释了,我们相遇于人海,是应该就这样将你交付出去出去了。”
原来竟是夫君的姐姐,静欢立马俯身行了一礼:“原来竟是姐姐,静欢这厢有礼了。”
说着,还抬头瞪了宁安一眼:“夫君既有姐姐,竟还瞒着静欢。”
宁宛向静欢解释道:“他不告诉你是应该的,我又不是他亲姐姐,他不告诉你是应该的。”
“不是这样的,我…”宁安想解释,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向众人瞒着姐姐的身份是想着未来会有一天迎娶姐姐过门,暂时不便将他们是姐弟的关系告知众人,可如今…
“就算不是亲姐姐,夫君也不该瞒着欢儿。只要是夫君的朋友亲人,欢儿都想认识结交他们,更好的了解夫君。”
静欢望向宁安的眼神依旧有一些小小的的气愤,但更多的,还是一种俏皮的撒娇。
宁宛转身想离开,可宁安死死的拉住了她的手。宁宛则用力的拂了下去,依旧没有转身,只是淡然出声,听不出喜怒:
“公主是位好姑娘,从此以后,你要好好善待于她,切不可再辜负了她。老天爷让我们曾经的相遇,我依旧感激,只是,你已经长大了,你有了自己的选择,那么过去所有的一切到今天,也该终止了,我无怨亦无悔,你不必自责。”
此时的静欢心里有很多的疑问,可见宁安一副大受打击,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好先憋在心里,想着等宁安情绪稳定了再问。
宁宛走后,宁安在原地站了许久,静欢也一直在旁边默默的陪伴着,直到静欢由于站太久导致腿肚子有些颤抖了,宁安俯身看着身边一脸难受却硬撑着的静欢,将她弯腰抱起。
姐姐让他好好待公主,那他就好好待公主便是,只是,想着姐姐离开时无悲亦无喜的神情和语气,宁安心里划过一阵抽痛。
那天,宁安将自己锁在书房里,一罐一罐的喝着酒,哪怕已经神志不清了,依旧抱着酒坛子不放,嘴里不住的呢喃着:“姐姐,姐姐…”
他终究还是把自己的光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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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彻底走出了宁府,宁宛走到了童年中熟悉的那棵槐树下,这才伸手死死捂住了胸口,心里的难过像一只凶猛的怪兽,狠狠的将她包围着,想要撕碎她。
她忍不住靠在那棵树下放声痛哭。
有对他违背承诺的恨,也有对自己轻信他许诺的指责,但更多的,依旧是对宁安的不舍与不放心。
这么多年的相处,生活里的点点滴滴,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就这样将他交给了另一个人。
守护他,不知不觉中竟然早已成为了她的习惯,可现在,他应该不需要她了吧。
宁安,宁安,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可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啊…
“呵,以后我又是一个人了吧?”宁宛自嘲道,嘴角不禁勾出一抹酸涩。
强装镇定地回到王府,宁宛很快的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头,也和张婶儿告了别,不想她以后为自己担心。
其实宁宛本也想带走张婶儿,可想想还是算了,张婶儿现在挺好的,她不想打破她现在平静的生活。
旁边丫鬟春蝉则不停地在劝解宁宛:
“姑娘,你真不打算等王爷回来后向他道声别吗?”
她能感觉到王爷待这位姑娘是不同的,如果她就这么走了,想来王爷回来后会失落的吧。
“不用,离别总伤情,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就这样静静的离开,于我于他都是好事。”
说完顿了顿,“何况,我真的欠他太多了。烦劳你告诉你家王爷,我欠他的,如果他有需要,来江南找我便是,我一定不会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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