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鼠的奶酪梦在线，穷途鼠的奶酪梦2

“大奴人，咱俩走，亲亲嘴哎，手拉手，玉茭地里停一停呀，戳捅三回，咱往前走…”，晋大斜眼儿扛着铁锹，右手“啪啪”甩着羊鞭，打着节拍，沿着羊肠小道，绞着步子，梗着脖子，一道吼嚎着…虎子娘显然不愿意被草绳栓着脖子，耷拉着舌头，“吱呜”着，不住下的朝前猛扑着…

路过一片坡地时，晋大斜眼儿“嘻嘻”着：“大奴人，晌午咱吃烧山药”，一扔铁锹、羊鞭儿，一屁股跌坐在圪塄上，脱下踢倒山，抖达着，四下瞅看着，吼了声：“看田的嘞？川下疃子村羊倌儿，借山药蛋子嘞，欢欢儿地，摁手印嘞”。

连吼喊了三声，除了此起彼伏的蚂蚱叫声、几只游窜的山鼠，还有风送过来淡淡的火药味儿以外，并无人的影踪，便笑骂了句：“狗日的，都吃猪肉炖粉条去啦”，一扯嗓子，又拉着唱腔，吼了声：“起..秧..嘞”，抓了铁锹，一立身子，锹头便铲了进去，挖刨了起来…

戳了铁锹，圪蹴下瞅着二十几个拳头大的、黄皮山药蛋子犯了难，嘀咕了声：“狗的，圆蛋儿轱辘咋拿嘞？”，仰脸儿，瞥了一眼毒梗梗的日头，又一瞅卧在身旁耷拉着舌头、“憨憨”不已的虎子娘，嘻嘻一笑：“看你咋跑嘞”。

一立身子，将对襟褂子脱了，一股脑儿包了山药蛋子，一拽草绳儿，揪扯起了虎子娘，稳到背上，留下那两袖子，挽系在了虎子娘脖子上，又将山药蛋子两头分匀实了，一解草绳，冲虎子娘后腿掏过，箍着肚子、捆扎紧了，一拍虎子娘屁股，嘻嘻着：“大奴人，给爷走两步，瞅瞅看”。

虎子娘摇头晃脑，猛地一窜，身子晃了几晃，回头“吱呜”了几声，晃着尾巴跑了回来，低头在晋大斜眼儿身上蹭了几蹭，转过身，一仰脑袋儿，“汪汪”着，窜跳了出去…

瞅着虎子娘转过崖坡消失的那一瞬间，晋大斜嘻嘻着：“狗的，跑的还慢嘞”，回转过身子，大步来到一丛酸刺儿树前，腿一叉，掏摸了出来，“哗哗”的尿了起来，瞅看着坨子，想起了昨夜，黑凤女嘴叼麻酥的滋味，不禁又竖起了旗杆儿，转头四下瞅看了一下，手又鼓捣了起来…

出了火气，连甩着手，骂了句：“爷就剁了你嘞，没时没晌的，想扎楞就扎楞起”，抖达了几下，塞了回去，返回地里，一拉铁锹，圪塄捡了羊鞭儿，光着膀子，甩开大步，撵了过去…过莺子沟那崖口时，晋大斜眼儿冲里瞅看了几眼，道了声：“还二里山道嘞，远嘞”。

撵上羊群，已是午时二刻时分，日头正毒，二人盘折了半晌，终于寻下一个有溪的崖口子，将羊群驱赶了进去，镰刀、铁锹一通劈砍，归拢了些荆榛条子，背阴处、临溪边，生了火，晋大斜眼儿叼着旱烟锅子，从篓子掏摸了半天，才道了声：“没酒，咋吃嘞”，便又缠了打狼锤，一抓镰刀，吩咐了声：“羊肉迟些烤，师父寻些酒来，抄近路，一个时辰，虎子，走”，一人一狗，急匆匆冲梁攀了去…

上了梁，一跌下去便是莺子沟，晋大斜眼儿径直来到供销社那三间窑前，冲虎子吩咐了声：“等着，不乱咬”，一掀帘子，闪身而进，喊了声：“拿两瓶酒，疃子村挂集体账，羊倌儿晋凿子”，左窑帘子一挑，一个小脚老人佝偻着，颤巍巍，个拧了出来，右手柱着六道木，左手搭在耳上，忽扇着，吧嗒着嘴儿：“灰勺子，有嘞，可俺不知价码，春女儿队上吃饭去啦”。

“疃子村，羊倌儿晋凿子挂账，两瓶酒”，晋大斜眼儿“呵呵”着，大声说道，“生猪手？没猪蹄子，尽要没的嘞，春女儿队上吃饭去啦”，那老人眯着眼，瞅看着晋大斜眼儿，一吧嗒嘴儿，回了句。

“春女儿娘，您儿不认识俺嘞，晋护林，俺、俺”，晋大斜眼儿“呵呵”着，提高嗓门大声喊着，一抬右手，指了指自个儿的/那一对斜眼儿…春女儿娘扎楞着身子，仰着脸儿，瞅看半晌，一蹲身子，左手一拍膝，嘴一吧嗒，叨叨着：“哎，晋护林，好几年没瞅见嘞，前几天俺还问春女来这，没猪蹄子，从来没买过，你咋稀罕？来莺子沟嘞，二命爷过祭，还请你嘞？”。

“请俺做啥嘞？俺买酒，挂账”，晋大斜眼儿呵呵着，嚷嚷着，一抬右手，一仰脖，比划着“酒瓶对嘴儿”灌酒的架式…

“要酒嘞？没嘞，都拿队上嘞，二命爷过祭，且人（客人）多，你去了吃喝吧，有荤腥嘞，猪肉炖粉条，前日个，家家户户压粉嘞，十天前就生豆芽嘞，挎手枪的大干部来了不少，队里住的咧！二命爷大闺女儿兰子回嘞，她娘和两个弟，路远回不来，听说在俄国开了金矿嘞，比大库伦还远嘞，一道尽是沙子，大黄风，兰子娘是罗刹女投胎的，仙人嘞，厉害着嘞，大命一家子也没回，海参崴嘞，道也不近，听说还的坐船嘞。唐家兄弟，大命、二命爷弟兄俩个，像他爷‘铁枪赫’嘞”，都是杀星投胎”，春女儿娘拄着六道木，吧嗒着嘴，一通叨叨…

晋大斜眼儿截口问了句：“铁枪赫？铁枪唐呗？您儿也厉害嘞，听说敢掏出裤裆的那..那..那布子甩鬼子的眉脸儿”，说着，“呵呵”的笑了起来…

春女儿娘六道木一捅地，又吧嗒着嘴：“你是知不道，二命爷，姓赫，唐是随他奶姓嘞，听俺爹说，那是民国…”

晋大斜眼儿心中暗道：“春女儿娘，几年没见，更能圪塌（啰嗦）嘞，豆腐渣子擦屁股，没完没了嘞，不能听捣古嘞”，大声说：“俺走嘞，忙嘞！去大队摁手印，借酒，您儿注意身子着，走呀”，临转身，瞥见了土柜上有一卷红红绿绿的花布，登时冒出一个念头来：“路过箭杆后梁，顺道把妹子骸骨取嘞，省的专跑一遭”，便用手一指，说：“扯二尺，用嘞”，说着，一抬右手，伸出二拇指，中指晃荡了几下…春女儿娘摁着六道木、晃荡着身子，瞅看着晋大斜眼儿的手指，一吧嗒嘴：“二尺？”。

晋大斜眼儿点了点头：“二尺，记疃子村集体账上”。

“自个儿扯嘞，俺回头和春女儿说声，你是好人，信得过，给过俺山蘑菇、狍子腿儿，公狼肉，俺都记得嘞，都记得嘞”，春女儿娘叨叨着…

“行嘞，俺不多扯，二尺够嘞”，晋大斜眼儿“呵呵”着，急跨步，土柜一抓尺子，上、下量了二尺，一叠，取了剪刀，裁开，揣入怀中，道了声：“走嘞”，一掀帘子，跨步而出…

春女儿娘瞅看着，晋大斜眼儿掀帘而出，匆忙的背影儿，道了声：“好人，不是球毛鬼胎(吝啬）的人”，话音未落，又“咿”了声：“晋护林，咋又返回嘞？”。

晋大斜眼儿“嘿嘿”着：“俺还有条放羊狗嘞，性子猛，不敢带过去，怕叼抢骨头，和村里狗儿们撕咬开，搅合了二命爷的日子嘞”。

春女儿娘一歪头，扎楞起耳朵，一瘪嘴儿：“柿子，二命爷的柿子？”

晋大斜眼儿“唉”了声，说了句：“算嘞，走啦”，又一掀帘子，急窜了出去，瞅着虎子，一指坡梁，吼了声：“虎子，梁上等着，不敢进村，打腿嘞”。

虎子扭着屁股，摇着尾巴，转着圈圈儿，“吱呜”了几声，一夹尾巴，“哧溜”一下，冲梁绕窜了上去…

晋大斜眼儿绕坡下梁，一道小跑着，颠到了辘轳井旁，抹了一把汗，瞅看着，三棵大槐树下，围子着内外，蹲满了人，男女老少个个端着大碗，吃喝着，有说有笑…便定了定神，长吁了一口气，大嘴一咧，嚷嚷着：“川下疃子村羊倌儿晋凿子，摁手印，借二斤酒…不是羊群的狗，混干粮来…川下疃子村羊倌儿晋凿子，摁手印，二斤酒…不是羊群的狗，混干粮来”，一口气，奔进了围子内…

双手一摁膝，一撅屁股，狂喘着…一仰头，瞅着窑门，又嚷道：“川下疃子村羊倌儿晋凿子，摁手印，借二斤酒，挂集体账上…”。

“这不是晋护林，喝吧，借啥嘞？”

“放饭嘞，外人还吃球嘞，你还用借嘞？”

“头窟窑，领碗、舀菜，二窟窑取糕、打酒，万春爷，圪梁上斜眼儿..不..不，凿子来嘞”

“晋护林见外嘞，这村两个娃儿，还是你从狼嘴叼抢下的，该上座嘞”

“俺说这几年没瞅见，捅了羊屁股嘞”

好几人端着碗，拎着筷子，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闻讯着…嬉笑着….晋大斜眼儿双手抱拳，转着圈圈儿，“呵呵”着：“路过咱龙山圪梁嘞，没酒嘞，圪梁下，还有羊嘞”。

秦万春叼着旱烟锅子、烟袋晃荡着，翘着胡子，双手端着一大碗猪肉炖粉条，粉条上插着筷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硬塞给了晋大斜眼儿，叨叨着：“龙山圪梁十几年嘞，回自个儿家一样，吸溜嘞，爷给你打酒去”，一转身，又跑了回去…

“凿子，来啦”，莺子沟村治安主任唐老顺从五窟窑钻了出来，大着舌头问了声。

晋大斜眼儿“嘿嘿”着：“老顺爷，路过咱圪梁，没酒嘞，您儿看这？”

唐老顺瞥了一眼晋大斜眼儿：“那好说，先把粉条吃嘞”，嘴一呶，晋大斜眼儿手中那碗猪肉炖粉条。

“不嘞，不嘞，圪梁下还有徒弟、羊嘞，咱咋能自个儿饱肚嘞，崖窝子歇缓下，擦黑儿回箭杆后梁嘞”，晋大斜眼儿“嘿嘿”着，回道。

唐老顺瞥着晋大斜眼儿，猛然抬右臂，当胸口锤了晋大斜眼儿一拳，“呵呵”一笑：“几年不见，眼更他娘斜嘞”，一扭头儿，冲四窟窑，喊了声：“春女儿，写一下，疃子村羊倌儿晋凿子借酒两斤，刨去二两，实借斤八两，另给凿子挖罐肥猪肉，不记账”。

晋大斜眼儿一扯嗓子，喊了句：“二尺花布，二十一个黄皮大山药”，说完，“嘻嘻”着，冲唐老顺，低声说：“自个儿地里刨球的”。

唐老顺“呵呵”着，回了句：“你他娘的，实诚人，爷就瞅上这点嘞”，说着，一瞥晋大斜眼儿，又说：“不是仁堂书记不出来，瞅你嘞！和且（客）人，在家里喝酒嘞，不在队上”。

晋大斜眼儿摁了手印，提着两瓶酒，一罐子肉，攀上了梁，与虎子一道返回崖窝，三元大嘴角淌着油，嘻嘻着：“香嘞，香嘞，他娘的香嘞”独个吃了多半罐子，顺崖一倒，呼呼大睡了起来…晋大斜眼儿喝了半瓶老白干和虎子娘俩，吃了剩下的半罐子猪肉，三几斤羊肉，十几个烧山药子，也歇缓了起来…

约莫酉时初刻，天气下凉，二人俩狗才驱赶着羊群出了崖窝子，一道走走停停，缓慢而行，天擦黑儿，才折北爬了箭杆后梁…折绕到到那山洞前，晋大斜眼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眨巴眼，泪蛋子顺颊而下…，念叨着：

“妹哎，哥又来瞅看你嘞，这回呀，哥是带你回家的，有爷奶、祖宗护着你，妹不是孤魂野鬼嘞，不怕受人欺嘞…妹哎…豆子呀…俺得亲妹子…”，声儿由“呜呜”声，变成了“悲嚎”，直至“撕心裂肺”歇里斯底，比鬼哭都难听…

本文为《羊倌晋大斜眼儿，和他的谋略》的第四部

张梦章（龙山大先生） 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山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 大同作家协会会员 大同周易研究协会常务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