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老挠愣怔了下,一瞅晋大斜眼儿,眨巴着眼,问了声:“山汉婆娘?那个,啥村的”。
晋大斜眼儿咧着嘴,“嘿嘿”干笑了几声,说:“前日个晌午,须弥寺转悠嘞,碰见个婆娘,说是牤牛坡的,大老远跑去戳捅文冠果,等榨油吃嘞,还说男人跑球对面岛啦,寻他爹去嘞”。
蜜老挠抽了口烟儿,思忖着,念叨着:“牤牛坡,男人跑嘞,这是个..谁…嘞”,“秦四文女人、咱村黑老三二女子,前些日子秦四文出禅峪沟,走球没咧,没死,早上路过还瞅见嘞,沟圪梁挑甜苣嘞”,那拿挠钩后生,接口回了句…
蜜老挠“哦”了声,一瞥晋大斜眼儿,呲牙一笑,说:“你小子,动了花花肠子嘞?嘿嘿,没戳捅人家吧?黑凤女,他公公是秦吉,听说过吧?没解放那会子是彭孝先、人称“彭法官”的搭档嘞,副营长,在乔日成队伍里,是挂上号的人物,手上人命不少嘞,定的罪是‘大汉奸’”。
晋大斜眼儿一听“秦吉”,心中便明白了,暗道:“难怪嘞,比俺家罪过大了去啦”,吐了一口烟,晃荡着脑袋,回了句:“坨子硬、一根筋,除了老母亲,管她谁嘞,怕个球,吊死鬼来嘞,也摁她一回,能咋嘞?能把水瓮点着,老子已经成个这嘞,人不人,鬼不鬼的”。
蜜老挠“唉”了一声,一立身子,说了句:“不和你呱嗒嘞,忙去嘞”,一瞅那后生,道了声:“牛儿,走,林子绕绕,看有野鸡上套没”,又瞥了一眼晋大斜眼儿:“明个儿绕道,晌午来俺村哇,猪肉片子炖粉条,油炸糕,谁来也管饱,俺家侄儿过‘十五祭’,地区操办嘞,上头的大圪蛋儿来了好几个,四、五架骡驮轿,还有骑马的嘞”。
晋大斜眼儿一仰头,瞅看着蜜老挠,问了声:“二命爷?”
牛儿将挠钩往肩头一扛,鼻子一抽搐,瞥了晋大斜眼儿一眼,回了句:“唐二命,俺本家哥嘞”,转身,甩开大步,朝坡上走去…
蜜老挠“嗯”了声,一转身,背抄着手,晃荡着铁夹子,叨叨着:“俺莺子沟唐家,出了两个大人物,大命、二命,一个有计谋,一个有手段”,朝着唐牛儿的背影儿,撵了过去…
晋大斜眼儿瞥着蜜老挠、唐牛儿的背影儿,低声骂了句:“人家二命爷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俩滚粪牛儿,爬场货,个摸(骄傲的意思)球嘞”,一立身子,走到石后,抬脚将三元大踹了醒来,说了句:“不迷糊嘞,走,娃子,羊下了河槽嘞”。

二人折转下河槽,吆喝着羊群,沿龙山圪梁西坡底,依槽就势,一路东行,晋大斜眼儿生怕卵石、砂砾伤了虎子娘俩儿的爪子,便抬手一指着西坡灌木、乱石丛,打着利哨,将娘俩个撵了上去,吼着:“虎子娘,大奴(美、漂亮的意思)人,领着你那楞崽子,给咱叼个野鸡回来,半翅也行”。
虎子娘摇头晃尾,沿着西坡土崖小跑着,“汪汪”了几声,折头冲坡上,带着虎子,一前一后,窜了上去…
走了一个时辰,约莫申时上下,河槽起了热风,天也阴了下来,晋大斜眼儿仰头,瞅看着东西两头、峥嵘、红翠斑斓的峭崖,骂了句:“要是龙王是个人,爷非揍他两羊铲,唾他一脸鸡粑粑,该下时候不下,秋里不要雨嘞,他下球呀”。
三元大一咧嘴,晃荡着脑袋,说了声:“师父,日能嘞(本领大的意思),还能吐出鸡粑粑来,嘻嘻…”。
晋大斜眼儿一瞥三元大,哈哈大笑了起来,从怀里摸了酒瓶,仰脖,灌了一口,笑说了句:“三娃子脑筋活泛嘞,够用,懂得笑话师父嘞,咱的快走嘞,淋湿咱身子不怕,羊可不敢吃带雨水的草,病球嘞”,说完,右手连甩,“啪啪”地,几个响鞭,冲前疾跑了起来,口中“呜呀、呜呀”的吆喝着…
跑至羊群后,急弯腰,捡起一颗石子,手一扬,“嗖”地一声,甩了出去,那石子不偏不倚,正好击中头羊的脑壳,头羊登时扬开四蹄,疾跑了起来…群羊趋之若鹜,紧随其后…
虎子娘俩儿也崖坡上,窜跳了下来,耷拉着舌头,“憨憨”着,夹着尾巴,身子一纵一放,冲着头羊,疾奔了过去…
一路疾行,到达牤牛坡下,小雨已经飘了起来,雾亘连天的,二人将羊群赶至坡上,一处坍塌了半拉的窑洞前,晋大斜眼儿圪蹴在窑洞内,抹了把脸儿,点了根烟儿,吞吐着,捋着虎子娘的耳朵,叨叨着:“这地儿俺不常来,球大点个村,十几户山汉,刨药材,打牲灵,换油盐嘞!地不多,坡地,山药蛋子、豌豆、大豆、玉茭子,莜面”。
又一伸右手,揪摸了揪摸虎子的锤子,一瞥三元大,“呵呵”着:“虎子和你一样,还是童子鸡嘞,今个夜里咱就这里宿眼嘞,等会拢柴生火、烤羊肉”,说着,又“哎”了一声,一解狼锤,拎着手中,叼着烟,站了起来:“寻人问讯问讯去,要口热水喝喝,他娘的,借个锅子就美嘞”,大步,跨了出去,向梁上窑洞走去…

“高级娘们辫辫儿长,高级卷烟高级糖,百五的票子石(dan)五粮,两只棺材两只羊”,坡上传来一阵稚嫩的童趣声…晋大斜眼儿绕过土梁,见一个大约六七岁的男娃儿,正蹲着窑门前,口中嚷嚷着,手里扔着石子,玩点羊窝,便“嘻嘻”着,走了过去,搭哈着:“接官儿,接官儿,打石头垫钵儿,娃儿,你叫狗子,姓秦,是不是呀?”。
那娃儿“腾”地一下,立起了身子,瞪大眼儿,鼻子“哼”了一声,骂道:“眼你当敢斜,哪来的求虎头,老子姓李,秦莘那汉奸小坏崽子,在爷窑顶上嘞”。
晋大斜眼儿转身边走,低声骂了句:“穷山恶水的,狗日的,球大点个毛娃子,张口就骂人”,径直绕上窑顶,果见两棵杏树后,半隐着两口窑,走了过来,抬手“砰砰”地,敲了起来,念叨着:“大哥,大嫂,川下野羊倌儿,雨天路过,不敢走嘞,讨碗水喝”。
“吱扭”一声,门半掩开,一颗圆脑袋探了出来,眨巴着大眼,仰瞅着晋大斜眼儿:“讨水就讨水,瞅俺窑顶做啥嘞?想偷俺家黄芪,俺娘早收嘞”。
“和谁说话嘞,莘娃子”,一个蓬头的婆娘探出了头,“咦”了一声,惊呼道:“咋是你嘞?”,急匆匆地又返了回去,迭口、叨叨着:“等下,俺规整规整,头炸起,捡苦菜嘞”,不大会,那婆娘又疾走了出来,头发顺溜了些许,还泛着水珠,一拉门,笑着说:“还寻家里来啦,进窑”,说完,款款返身,走回了里窑…
晋大斜眼儿“呵呵”着,跨了进来,叨叨着:“俺知道你嘞,黑凤女,莺子沟的,你村出了大英雄唐二命”,一进里窑,四下一瞅,牛粪和泥抹的炕,黑黝黝的,铺着半张玉茭片子席,窑正中摆了五六个乱泥坛,当地一堆甜苣、苦菜…
黑凤女抓起笤帚,扫了扫席子,怯怯说了声:“炕上坐”,回身,急跨几步,一合身子,揭开一个泥坛,取出了一个青花白净的碗来,稳到了炕上,说了声:“俺家没糖嘞,刨黄芪片子喝”,说着,扭头冲那娃儿说了声:“给娘提罐水去,给且(客)人喝”,那娃儿“昂”应了声,扭身,出了外窑…
黑凤女瞅了晋大斜眼儿,微微一笑,说:“炕上坐,俺家成分不好,凑合着活,也不怕人笑话嘞,人就是这,二命爷多好汉嘞,公认的英雄,十几年前,富贞姨(兰子娘)还抱着那对双胞胎男娃儿,戴着尖帽子,被牵着三乡八里游街嘞,别说咱是汉奸的家属嘞”。
晋大斜眼儿一欠屁股,跨到了炕沿上,点了根烟,叼着,搓摸着双手,“呵呵”着:“笑话啥嘞,咱一球一样,俺也是有成分的坏分子,家破人亡,就剩俺独个儿嘞,娃儿去哪灌水嘞?看狼崽子咬嘞”。
“没事儿,院里,窖下嘞,娃儿防着嘞”,黑凤女回应着,“扑哧”一笑,一瞥晋大斜眼儿,低声问了声:“大老远的寻俺窑里,不会是为了戳捅俺吧?”

本文为《羊倌晋大斜眼儿,和他的谋略》的第四部
张梦章(龙山大先生) 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山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 大同作家协会会员 大同周易研究协会常务理事
专注起名30年,已为30000+宝宝和10000+企业店铺赋予美名,大师微信号:stc383,如需大师人工起名,可以加微信,备注:VIP,否则不加!即可享受VIP减免优惠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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